記憶猶新 至今難忘

 

許春桃


太平山(甜蜜的回憶)

 

從小住在太平山的茂興,印象中好像叫獨立山,家中有父母、哥哥、妹妹、大弟,一家六口,父親在林務局太平山工作站從事伐木工作,賺取微薄薪資養家,上學要到太平國小,需要坐一段纜車(流籠)再一段蹦蹦車,離家遠,不方便,大哥九歲才入學。姑媽住在太平國小附近,並且在幫住宿的師生煮飯,因為姑丈早逝,她要養家活口(5個小孩),大哥就住她家,到我八歲時入學也一併住在一起,姑媽對我們很照顧,像自己的兒女般疼愛,溫暖遊子的心,使我們不會因小小年紀離家而感到孤單,想家想父母而難過。

交通不便,大約一個月才可以回家跟父母、弟、妹團聚三、四天左右,大哥功課一級棒,每次考試得第一名,很得老師的疼愛,至於我昵?一、二年級還好看(那時年紀小忘了),印象深刻有一次老師出作業,沒兩、三下就寫完了,還天真地問說,還有沒有可以寫,老師笑著說,我出的作業寫完就可以啦!嗯!當時還有些失望昵?三年級時班上第二名,當選模範生,學校舉辦注音比賽還以97分拿到冠軍(全校性的喔),朝會上台領獎品(鉛筆、橡皮擦等)還有獎狀,真不賴吧!但是這些因後來搬家多次的關係都不見了,真是遺憾,沒法留下來做紀念。在學校裡我頗受重視,哥哥的女同學跟我說:她弟弟去班上找她,好像很不受歡迎,而我到她們班上找我哥哥,同學都很歡迎我昵?(心裡好高興),大概是我哥哥功課好,人緣佳吧!說了那麼多值得驕傲的往昔,也順便提一下糗事了,有一次午休時跟同學到她家,上課遲到幾分鐘,還被老師罰站打手心昵(真沒面子),頭一回被老師修理喔!還有一件事,我喜歡想到什麼字,手指頭不由得跟著寫,姑媽說我睡覺時還會在地板上寫字,大概是習慣成自然吧!(怪哉)到現在還是一樣的習慣!


大元山(晴峰)

 

父親工作從太平山調到大元山工作站,家裡用品等所有家當經羅東先搬至晴峰,那時大哥剛好畢業已經先回家,等到我三年級放暑假,媽媽為接我回家,一個人特地從蹦蹦車運材鐵路晴峰線中段的登山口,不知爬了多遠崎嶇的山路又搭蹦蹦車到太平山姑媽家接我,離開讀了三年的學校,捨不得姑媽、老師、同學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,新的環境,一切從頭開始,還好認識了新朋友,常玩一些新遊戲(打瓶蓋、橡皮筋),採種類繁多的野草莓(氣波,如玉山懸鉤子。) 、含殼草(雷公根) 、鹽酸(台灣原生野生秋海棠以及開著粉紫色小花的小草) 、果粒比奇異果小的山桃(台灣野生獼猴桃) 、刺殼、還有一種不可思議從芒草長出像筊白筍的形狀,我們稱它為寒包(台語),裡面有蠕動的黃色小蟲蟲,我好高興,嘴饞還吃得津津有味,如果裡面的小蟲蟲變成黑色的就拿來餵雞,如此過了一個快樂又無憂無慮的暑假。

開學就要到大元國小上學,媽媽怕我一個人沒伴會孤單寂寞,就讓原本八歲才要就讀小學的春美妹妹提早一年就學,七歲就跟著我一起離開父母,到遙遠陌生的地方,記得當時還有三個從其他學校轉學的學生,學校為我們做了學力鑑定考試,有二位同學考得不理想,只能繼續就讀三年級,只有我順利升上四年級。

然而在興奮之餘,卻發生了一件委屈的事,一肚子的莫名其妙縈繞心底,至今難忘,激動得會掉眼淚。由於是轉學生,不知道要準備喝牛奶的杯子,學校位處偏僻,家又在遙遠的山頭那邊,怎麼能夠一時馬上買到杯子使用,加上轉學生,陌生環境要到那邊找人借用!當時學校有提供美援的牛奶給同學喝,有一天導師許老師在喝牛奶時間,看到我沒有喝牛奶,當時實在是沒有杯子盛奶,老師不查明原因,不分青紅皂白,拿起手中長尺往我的臉上猛打,直問我怎麼不喝(對不起!寫到這裡難免哽咽。),因為耳朵比較突出,有幾下直接打在耳朵上,痛入心扉,痛得除了哭什麼話也無法說出售,啞巴吃黃蓮的苦,當時誰能知道。放假回家,媽媽幫我洗澡,看到耳朵上紅腫瘀血的傷痕,追問事情緣由,我是父母的心肝寶貝,連爸媽都捨不得打,母親問到傷心處,不由得放聲大哭,說我不願意念書了。後來父親麻煩許阿朝叔叔─許維楨、許維銘的爸爸,到學校去瞭解協調,事情獲得解決,爸爸才叫我放心去念書,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回到學校上課。

經過此一事件,我的功課就開始表現得很不理想,只有國語成績比較好,其他科目經常不及格,真懷疑是否當時被打壞了腦袋,還是驚嚇過度,對學習環境造成恐懼感,排斥感?天曉得!(有點自圓其說)

記憶中王楷基是個溫文儒雅的好好先生,認了一些成績好、嘴巴甜的女同學做乾女兒,我則長得瘦小乾扁像醜小鴨般,沒有這個福份,不過王老師做法公平不會偏袒。媽媽怕我身上帶錢不安全,會無節制的亂花,帶我上學時,總會拿些零用錢寄放在王老師那裡,需要買零食才向他拿。

韓盛鑾也是一位風趣開朗的好老師。

還有一位印象特別深刻的呂樵鏘老師,他好像是代課老師,年輕有為,教學認真,我們都開玩笑叫他:你瞧我沒有槍(年幼無知,對不起!呂老師。)

學校宿舍用木板興建,人多的時候擠在一起,翻身都很困難,記得有一晚,天氣很冷,妹妹不小心尿濕了,我一時心急,怕沒有乾棉被可睡,出手打了她一巴掌,大概是用力過猛,當場鼻血就流出來,我害怕得愣住,“春美,對不起!”以前從來不敢跟你說這句話,藉此機會表達我的歉意。

班上同學少,感情融洽,常利用下課時間跟王阿美、胡錦鈴、黃振芳等人玩自己做的“丟沙包”,還有一種畫圓圈圈,用一顆石頭當玩具,用伸展手指玩佔地方的遊戲,最後佔最多的算贏家,很少人玩過吧!

有一次,學校請老師教四年級黃梅調“梁山伯與祝英台”,梁兄誰演的倒忘了,不過,游慧錦演祝英台,陳秀枝演銀心,四九好像是高淑錦,“訪英台”,“十八相送”,朗朗上口,記憶猶新,至今難忘。

山上醫療欠缺,身體不好常生病,記得有次不曉得什麼原因,臉上又癢又痛,腫得像豬頭一樣,不知是食物中毒抑或過敏,最後還是爸爸帶我到羅東的藥房打針,才消除危機。

記得嗎?有次考試,王阿美不小心把名字寫成“王阿阿”不知道被誰取笑說“王阿阿廣播電台”,至今還納悶是什麼意思。

有次打預防針,身材瘦小,體重20公斤左右,醫護人員開玩笑說:屁股都沒長肉,會打到骨頭,針會歪掉喔!

我們家住晴峰,離上學地方四公里要坐三段蹦蹦車,兩段流籠(索道),為了我們回家方便,放假方式跟其他平地學校不同,不是每星期休假,大約兩星期放假一次,回家住三天左右,每逢放假,心裡就很高興,恨不得插翅趕快飛回家跟家人團聚,享受家裡的溫暖,可是如果碰到路途坍方,沒有蹦蹦車可坐或流籠可搭,就得走路爬山,累到手腳發軟,饑腸轆轆,天黑前才回到家,妹妹常常一面走一面哭,真是可憐,我也無能為力,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,唉!只能在旁邊鼓勵她,硬拉著她往前走。

記得有一年,住家附近的山頭火燒山,大家都把家裡的東西搬到翠峰湖去躲避火災,我們只能在學校望著遠方濃煙密佈,擔心害怕家人的安危,心裡實在著急,但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,能夠下一場大雨將火撲滅。山上都是檜木、柳杉等易燃木材,不知是天乾物燥無故起火,還是人為亂丟煙蒂,星星之火可以燎原,當時的情況真是可怕!

有一年暑假在家,某天夜晚,陳福斌的媽媽睡覺時被蛇咬傷,當時深夜無法判斷是否毒蛇,情況危急,需要送到羅東醫治,剛好父親準備上工,就陪伴他們的家人一起走去找尋可以抑制化解毒蛇咬傷的藥草,一半煮好喝下,一半搗碎敷在傷口上,到羅東醫院時,醫生說還好有事先處理,不然生命難保,那時父親成了在我幼小心靈裡的英雄,只是遺憾無緣認識此一救人療傷的草藥。

民國55年除夕夜晚,家中又添了一個弟弟。

就這樣過了三年有悲有喜,有淚有笑的日子,終於要畢業了,記得我們在操場拍了一些照片,還特地千里迢迢地先到中間呂芳映家住一個晚上,然後到羅東拍個人照,大概畢業時要用,可是直到畢業,始終都沒有看到班上同學拿到任何一張照片,至今一直遺憾班上沒有團體畢業合影。

畢業後,民國56年農曆初九,俗稱的“天公生”,太平山請媽祖大拜拜,也請了歌仔戲演出,姑媽請我們到她家做客,一起熱鬧一番,表哥陳義順當時30歲左右,單身漢,帶著我、妹妹、陳阿美,四個人先搭蹦蹦車到翠峰湖上方鐵道晴峰線末端旁邱秀嬌家住一晚,前兩天下大雪,積了10多公分的厚度,掩蓋鐵軌,蹦蹦車無法通行,天氣零度以下,遊興絲毫未減,第二天走在鐵道上,當腳踏上木棧道的枕木,雪大片掉落到10多公尺深的橋下深溝,恐怖極了,只好用狗爬式,手扶著鐵軌,緩步前進,就這樣走完蹦蹦車晴峰線鐵道,爬過積滿厚雪的山路,又走了好長的太平山蹦蹦車三星線鐵道,過了數不清的橋樑,手腳已經麻木,約5、6個小時才到達太平山姑媽家,當晚吃了豐盛的晚餐,看了好看的歌仔戲演出,睡了一個夢裡有笑有回憶的覺,隔天啟程回家,還好積雪已經融化一些,才有蹦蹦車可坐,現在想起還真不可思議,妹妹那時才10歲,父母怎麼放心讓我們去那麼遙遠又危險的地方,大概是相信表哥的為人與處事負責的態度,在比較危險的路段,尤其是過橋樑時,他總會背著妹妹,要不然,後果不堪設想。